【秋姬野】告白
啪。
小簇的火花亮起，替换成一缕烟雾歪歪扭扭地升起来。抽烟啊？姬野前辈明知故问。早川秋默不作声地点点头。那给我也来一根。姬野前辈说。
没了。秋捏住空空的烟盒给她看。秋以为姬野前辈会上前来向他讨嘴里的半根烟，就像平日里秋有时候也会这样。姬野前辈从不介意和他分享一支烟，秋也是一样。可是姬野没有这么做，她只是说了句：“哦，那算了。”
稀奇。秋吐出一口烟雾，但没有说话。秋一向是不怎么爱说话的，这件事当然姬野也知道，他们已经做了几年的搭档了？反正比姬野的任何一任搭档都要来得久。秋已经要比姬野长得还要高了。
秋的身高刚刚超过姬野的时候，姬野开始变得很爱摸他的头。会长不高的。秋板着脸把头迅速地移开，姬野前辈在一旁喝着生啤打哈哈。她是故意的。秋想。那个时候秋因为狐狸恶魔的癖好开始留头发，秋看见姬野前辈的独眼里闪着同样狡黠的光，果不其然，不久后他攒了好久的小辫子被姬野借着酒劲剪了个干净，秋看起来又和姬野差不多高了。
“秋君不要长高。”
“啊？”
……对不起，说了无聊的话。姬野把自己的那份杏仁豆腐递给他，我不会再说了。
后来果然姬野没有再提起这件事，也没有再摸秋的头，秋毫无障碍地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人，与此相反的是姬野愈发得吊儿郎当，喝醉了就把同事一个接一个地按在地上亲。
你接吻的技巧变好了。秋猛然抬起头，对上姬野朦胧的醉眼，她毫不在乎地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。姬野前辈，你明天还能记得你说过什么吗？秋想问，再想一想，问了估计也记不得。秋用半杯啤酒把问题压下来了。
当然变好了。秋还记得姬野第一次在他面前喝醉的时候，当姬野的舌头伸进来的时候，收缩的瞳孔出卖了面无表情的无经验者。哇，这可是那个姬野前辈啊……他被女人的气味搞得大脑一片空白。
那个时候的姬野前辈是个虽然也谈不上阴沉，但也绝非这样开朗的人。秋第一次被岸边带着去见她是在墓园里。那时候秋也没有想过这或许会是一个不幸的预兆，也或许在秋心里这样的不幸是理所应当的结局，总之秋在墓园里看到那个右眼和右手都缠着厚厚纱布的女人时，他只觉得她大概很难过。
秋君不要死哦。姬野站在前一任搭档墓前对下一任搭档说。一个少年，一个孩子。她的眼睛像死掉的湖水一样沉，秋几乎无法把它和那双醉眼对应起来。秋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。我也有点醉了。秋想。
终归还是有变化的。人类就是这样会淡忘过去所经历的苦难，有一点点幸福就得意忘形的肤浅的生物。姬野前辈的酒分给他，姬野前辈的烟分给他，姬野前辈的杏仁豆腐也分给他，秋没有分给姬野前辈任何东西，但姬野和秋的眼神都渐渐明亮起来了。姬野知道海面下藏着怎样的庞然大物，她装着满不在乎的神情提出一起辞职的邀请，拒绝来得理所当然，她只好要了根烟，秋吃着杏仁豆腐，姬野知道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。
成年人难道就不会做出愚蠢的事吗？姬野的蠢劲儿和秋不相上下。她的幽灵恶魔是第五任搭档死时签下契约的，或者说，如果不是因为签下了这份契约，墓园里的十字架只会无谓地增加一个，虽然这是迟早的事情，但再晚一点点可不可以呢？他们每个人都想着这样的事，这份纯真的愿望要向谁祈祷呢？恶魔吗？姬野注视着恶魔的眼睛被吃掉了。
秋没有见过姬野的右眼。秋第一次见到姬野时姬野就已经只剩下了一只眼睛。眼罩下面是什么样子？秋也有过无聊的好奇。就是空的、没什么好看的。姬野前辈说，我不想让秋看到这个。幽灵恶魔身上开满了花，姬野和秋说，我觉得在恶魔中幽灵恶魔还蛮好看的。姬野不管怎样也是女孩子。
所以你使用幽灵恶魔的时候眼睛里会生出花来吗？
哦？或许呢。姬野剩下的一只眼睛眯成了缝，你就当是这样好啦。
姬野当然在骗人。秋看见她使用幽灵恶魔时候，先是右手不见了，然后左手的袖子也空空如也，哪里有花？姬野前辈这个大骗子。
——诶？
秋愣了一下。姬野绿色的眼睛凑上来。说好啦！开耳洞。姬野前辈喜滋滋地说。你在说什么姬野前辈……姬野前辈拿着长针走过来，长针银闪闪地泛着光，秋不自觉打了个寒战。
一下子，不会很痛的。姬野抚摸着秋的耳垂，用温柔的语气说道。可是秋还是觉得很害怕，他觉得很冷，不停地打着寒战。不要……他小声反抗。反抗无效。姬野前辈说。很多手。手从姬野的身上生出来，每一只都拿着长针。
我不会成为第一个扎耳洞被扎死的人吧。姬野爽朗地笑了起来。你在说什么呀？你冷还不是因为你身上都是雪……姬野帮秋拍落身上的雪，拍着拍着不动了。
秋君不要长高。
秋君不要死。
花朵从姬野的眼睛里落下来，落在刚刚从秋身上拍下来的雪里。花和雪。姬野的耳洞针落下来。什么呀姬野前辈……想要哭的是我才对。
秋总是要哭的。无论是谁死了，秋总是会哭的。
即使是这样，像是在祈祷一般，姬野还是在最后虔诚地、不好意思地请求：“希望我死掉的时候……你能为我哭一下哦……”
为了我。为了我。为了我。她喉咙里堆满了说不出口的话。秋手上的烟抽掉了半截，只剩下revenge的字样在指尖徒劳地明灭。
E·N·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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